第一千〇七十一章 柳梦璃(1/ 2)
云天河这人不知喝酒误事,就在他迷迷糊糊,神志不清的时候,他的好伯伯柳世封给他安排了一门亲事,这傻子见人家笑,自己也跟着笑,见人家点点头,他自己也点点头,这可把柳世封乐坏了。原来他要给野人准备的亲事正是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,她就是当年云父抱来让柳世封收养的那个女婴,而今已是双十年华,迟迟未嫁,却是良人难觅,如今故人之子前来相认,这山顶野人又生得这般英武,外貌人品俱佳,怎能不让柳世封夫妻俩老怀大慰。
自古婚姻乃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只是柳氏夫妇爱极了这个独女,因此从来要先听一听她的意见,便先请云天河与那闺女见上一面,若是合心意的,再谈婚论嫁不迟。
云天河不知不觉答应了别人后就伏在桌上呼呼大睡,柳世封反倒一愣,“贤侄?”
阮慈叹气,“你呀,我看天河早就醉了,就你还在唠唠叨叨。”
柳世封大笑,“这孩子的酒量比他爹可是差远了。”
“老爷别高兴得太早,你这样给璃儿配夫婿,依她的性子肯定不悦,何况天河提到过的那位菱纱姑娘与他交情甚笃,恐怕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,到时候又如何是好?”
“夫人此话怎讲?”
“唉,你们男人粗枝大叶看不出来,我瞧天河提起那个姑娘的时候,眼睛里都带着笑,这些精巧的心思,可没有这么简单。”
“这……你我百年之后,璃儿若是无人照顾,又该怎么办?况且,裴剑同我形容日间的情形,贤侄木讷老实,但那位韩姑娘却是古灵精怪,二人恐怕并非良配。”
“老爷多虑了,依我之见,天河这孩子大智若愚,外表朴实,心里同明镜一样,谁对他好,一眼就记在心上,知人认事自有分寸。”
“唉,但愿吧。”
云天河梦里也不知看见了什么,趴在桌上喃喃爹娘,柳氏夫妇更加怜惜,忙命人把他抬进客房里歇息不提。
这一顿饭吃得久,云天河睡得更沉,转眼已经夜半三更。
却说被关在衙门的韩菱纱瞅准空档逃之夭夭,一路摸进柳府,在偌大的宅邸里逛了半天才找到这个野人,见他睡得香甜,心中不禁气恼,低声叫道:“喂!呆瓜,起床了,太阳晒屁股了!”
云天河梦里听到韩菱纱的声音,一个哆嗦清醒过来,从床上坐起身,就看到韩菱纱的身影,他惊喜地问,“菱纱!我刚才还想起你了呢!”
韩菱纱本想发作,这一下又羞红了脸,“你胡说什么?哼,留本姑娘一个人在牢里吃干面饼,你倒好,躲在人家屋里睡大觉,”她仔细嗅了嗅,隐约闻到些酒味,“还有,你是不是喝酒了?老实交代!”
云天河挠挠头,“是柳**让我喝的,他说爹以前最喜欢喝那个什么蜜酒,我就想,你不喜欢酒,但柳**和爹喜欢,所以我就喝了。对了,那些人让你走了?”
“哼,果然男人的嘴就会骗人,野人的话也不能信。那些人没注意我,所以我就逃了,小小的一间破牢房哪困得住我,要不是为了避免麻烦,何必等到夜里。”她还有些气鼓鼓的,“你呢?有没有打听到你爹的事情?”
“有啊,柳**说我爹以前救过他,他想让爹陪他一起玩,但爹想当剑仙就走了。后来爹还送了一个女儿给他,柳**也没见过我娘。”
韩菱纱问,“那个‘女儿’是怎么一回事?你们见过面了吗?”
“柳**说我爹把一个女孩儿送给他,人就不见了。”
“什么乱七八糟的。啊呀算了,得想个法子摆脱这桩麻烦,要么把事情和那个县令说明白,要么就一走了之。”韩菱纱见野人痴痴地望着自己,便问他,“你傻笑什么?”
“菱纱,我,我再见到你,真是高兴。”
“呆子,呆子!”韩菱纱霞飞双颊,“尽说这种好听话来哄人,告诉你,我可没原谅你啊,况且,我这一天都没吃饭,都快饿死了!”
云天河挠挠头,“那我现在出去打猎,你想吃什么?山猪还是熊?”
韩菱纱鼓着脸瞪了他一眼,“等你打猎,宰杀,做饭,一晚上都过去了,本姑娘早就饿没命啦。我看这柳府家大业大,不如溜进厨房去看看,说不定还留下点吃的,就算没有,借他们的锅灶把干粮热一热也是好的。”
“菱纱你真聪明!”云天河笑得见眉不见眼。
他从床上下来,只觉得身上轻飘飘的,低头一看,原来他被换了一身宽松的袍子,浑身上下,除了这件丝绸长袍,就只余一条底裤了,敞着襟,袒着胸膛,韩菱纱瞥见他结实健硕的筋肉,顿时大叫流氓,飞快转过身去,“快点把衣服换上啊,你个死猪!”
老实孩子委委屈屈,嘴里嘀咕“也不知谁这么坏,把我的衣服都拿走了。”还是去包袱里取了一套换洗的新衣裳来穿上,将置在柜里的剑匣剑袋也都佩好,一番收拾停当,仍是干净利索的样子。
“菱纱。”云天河换好衣服招呼一声,“咱们走吧。”
“磨磨蹭蹭,哼。”
二人并肩出屋,这柳府夜色深深,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粉桃也似的雾瘴,人身在其中,便好似坠入云梦水泽,茫然不知方向,漆黑浓墨的夜幕下,只有各处房屋檐下悬挂的红灯笼尚且发着隐约的、朦胧的光。
云天河浑然不觉奇怪,只是笑呵呵地指着这大雾说,“菱纱,这雾来得好突然,而且还香香的,可好闻了,山下的雾气都是这样的吗?”
韩菱纱出身堪舆世家,天文地理、气象风水无所不知,一瞧见这雾气便知蹊跷,顿时着急,“天河,这雾有古怪,尽量别吸进去。”
“啊嚏!”云天河喷了个响鼻,傻乎乎的,“怪好闻呢!”说完他又深呼吸一口。
韩菱纱被他气个半死,“笨死了笨死了!这一看就是有人布阵,这个柳府不简单,也不知布阵的是柳府的自己人,还是要来阴谋陷害,不管如何,天河咱们去阵法中心看一看,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堂堂剑仙。”
“听你的。”
韩菱纱半嗔半喜,暗道:这会儿又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了,谁知道你心里都有些什么弯弯绕,这柳府看起来待他极好,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一帮,这野人从来也不知关心人。
云天河转头顾盼,双目开合间隐有神光迸射,一眼便洞穿了这阵法内外,将被迷蜃笼盖的柳家宅院望了个通透,这老实孩子头一个关心的却不是布阵之人,而是柳家的后厨,他乐呵呵地牵起韩菱纱的手腕,带她大步朝雾气里走。
“喂,你发现什么了?”韩菱纱轻轻挣了两下,便也没有再动,只是跟着野人亦步亦趋,还稍稍落后半步,抬眼观瞧雾中他的侧颊模糊在灯影推移中,愈看时,心中愈有些莫名滋味。
这阵法遮蔽道路,让柳府中种种事物瞧之朦胧不清,仅以微光引导,又有幻香萦绕,有迷五识、惑七情之能,寻常人在此阵中便是绕上一辈子也脱离不得,更会被勾起心中种种杂念,五阴炽盛,产生强烈的幻觉,将所见种种花草竹木、灯烛石柱当作是妖鬼,大打出手,耗费心力精气,渐而衰弱。
可如今在阵中的,一位是不世出的绝代剑仙,瞻迷破惘不过等闲,另一位只顾着心上人的模样,痴痴不知身在何方,心中一派安宁,万般虚妄自然消散。是以沿途并未遭遇什么怪相。
云天河说一句“到了。”
韩菱纱这才惊觉,转头一望,眼前竟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屋,她心想设下阵法之人必定躲在里面,当下小心翼翼,正欲到窗边偷窥,那野人却大咧咧把门一推,“来呀菱纱。”
“天河!”韩菱纱轻声惊呼,旋即她抽出腰间双刀,猛地窜进屋内大喝一声:“不许动!”
厨房里安安静静,除了韩菱纱之外唯一的活物估计就是灶台上的一碗土鸡蛋了。
土鸡蛋被突然袭击,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。
韩菱纱默默把双刀收起来,转头猛敲云天河的肩膀,“你个笨蛋,笨蛋!带我来厨房干嘛!去找那个布阵的人啊!”
老实孩子非常委屈,“我听菱纱你说饿了嘛,爹说过吃饱才有力气干活,我就想先带你来吃东西。”他说着又笑起来,“菱纱你想吃什么?我可会做东西了,不过我没这里的人做的好吃,以后我会学的。”
韩菱纱见他的眼睛在这漆黑的夜里仿佛星子一样闪烁宁静的光,一时间心里再大的气也消了,她叹一口气,“傻瓜,人家做菜用的许多调料,你在山上又找不到,况且你也不是厨子,这顿饭还是我来做,给你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云天河老实地退到一边,韩菱纱又招呼他把灯点起来,这夜半时分,柳家宅邸深深的雾中,便有这样一间小屋透出温暖明亮的光。
韩菱纱起锅烧上两瓢水,把敢怒不敢言的土鸡蛋敲碎打散,倒入滚水中烫成蛋花,撒一把葱花,几滴咸酱调口,最后把掰碎的面饼倒进汤里泡软,这就是很朴素简易的一碗宵夜点心了。她给云天河找了个大碗,满满盛上,又取来羹匙给他,让他在一旁狼吞虎咽,自己把余下的汤羹用小碗盛了,捧着碗慢慢喝。
“菱纱,你吃这么少,肯定会饿的,我的这些都给你吧。”
“才不要你的,快喝吧,大饭桶。本姑娘吃一点儿就饱了。”韩菱纱嘴上嫌他,眼睛却须臾没离开过天河,见他吃得喷香,自己心里也熨帖,一碗热汤在这夏夜让人额头冒汗,虽然口味简单,已是人间清欢。
一顿简餐后,韩菱纱打水洗刷了碗匙,把东西原样放回,简单收拾一番,便再催促云天河去寻阵法的源头。
云天河带着她在门墙间纵跃,轻轻巧巧便到了柳府后院,此处雾气稀疏,周围事物便能看得分明。
却是一处桃林,低矮的桃花开得繁盛,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,这都端午节了,这些花儿仍朵朵饱满,正是勃发的样子,地上倒是堆了一层花泥,落英点点。园中小桥流水,亭台水榭,都隐在桃花深处看不分明,那远处灯笼明亮的所在,一处屋宅前却有清雅娴静的箜篌声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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