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七千本书(1/ 2)
王承恩不由讪笑,他自报家门的时候,报的的确是信王府总管,而且他现在依旧是这个职位,天子登基,他们这阉人是登不得大殿敕封诏书。
而且来的时候比较匆忙,万岁爷也没有给他什么具体宫里的职位。
无论在哪里,他都是天子家奴,私自给自己加名头,那是僭越。
从皇极殿到午门宣台的登基诏书,在国子监刊印,再由驿站通传天下,但是驿站的传递诏书的速度,比他的脚程要慢上许多。
再加上二十三日晚上的滂沱大雨南下,在北直隶肆虐,这驿站诏书大约还要几天。
“信王现在登基了,是大明的新皇帝,进了京,见了万岁爷,讨个推官,应当是没问题。”王承恩笑着解释道。
他的话说的不是很满,不能代替万岁做决定,但是依照万岁爷对那本《奇器图说》的看重,平步青云不在话下。
“天启皇帝驾崩了?信王登基?兄终弟及,大事。”王徵点头,在纸上勾出了最后一笔,随即又满意的点了点头,随即愣在了原地。
王徵木然的转过头,愣愣的说道:“你是说,你是当今万岁的大伴?!”
天高黄帝远,说的就是皇帝和天一样遥不可及,辇毂之下的京师百姓,几年也才能看到皇帝一面,甚至一辈子都看不到,更遑论在北京城八百里外广平府的王徵。
他对信王的认知,就是他登科的那一年,那个被封王的十二岁的小孩子。他被外放做官之后,远离权力中心,自然不知道天启皇帝没有子嗣的消息,更没想到会兄终弟及。
甚至听到信王府的时候,还在疑惑信王到底是哪一个。但是猛地登基,王承恩的身份就变的不再普通,大明朝的王爷都是大明朝养得猪,虽然大明皇帝也是,但是大明皇帝毕竟长着獠牙。
而后王徵准备了一日,嘱咐自己的正妻和侧房在自己走后,带着两个孩子,准备搬到京城居住。
“你们信天主教的都不是有什么十诫吗?为什么你会有侧室?”王承恩在车驾上,带着疑惑,根据天主教规,他有侧室,那就会被驱逐出教才对。
王徵摇头说道:“邓玉函,就是我的教父,他并没有原谅我违反教规,但是我毕竟要传宗接代,正妻老是无子,只能纳侧室申氏传代。辛亏申氏的肚子争气,给我生了两个娃,孩子都十几岁了。徐光启徐明公也是信的天主,可是他不也是有侧室?”
“我们也就是馋他们那群传教士带来的七千册图册、书籍罢了。”
正说话间,一队骑卒从车队旁通过,虽然只有几十人却跑出了摧枯拉朽一样的气势,进退有据,比他看到的锦衣卫也不遑多让,王承恩不由的有些惊异的问道:“这是何人骑卒,如此精锐?”
王徵仔细的看着骑卒的衣着,笑着说道:“那是大名知府卢象升训练的捕快,大名府周围的几个府衙,都从他那儿,借调捕快缉盗,一抓一个准,骑术端是厉害,号称天雄。大约有五百人,卢象升常言天象有变,需要早做应对。”
“五百人?这么多?违制了。”王承恩眉头一皱,这么多的骑卒,再查到棉甲,定要参他个谋逆大罪!
“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,都是义士,感念知府卢象升整治富户侵吞军田有方,自愿聚集在卢象升的座下,卢知府可是不多见的好官,早知道不该跟你说的。”王徵一脸懊恼的说道。
他只记得给卢象升表功,忘记了身前这位可是内侍,这要是回去随意说两句,那岂不是把卢象升害惨了?
车驾赶至三原的时候,王承恩见到了在三原传教的邓玉函,在大明朝传教是不受限制的,但是邓玉函显然日子过得并不是太好,见到王承恩的时候,有些邋遢。
王徵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的去向之后,邓玉函毫不犹豫的登上了车驾,奔着北京城而去。丝毫不顾及王徵违反十诫的旧事。
都是在滚滚红尘中打拼的人,有登天的机会,自然不会放过。
王承恩打量着邓玉函这个红毛番,总觉得这一头大卷发的棕色生番,要是这个样子见到万岁,会不会惊扰到万岁?
但是王承恩思前想后,最终还是没有下手给邓玉函剃度,在他眼里,传教的都是出家人,他觉得这一头棕色卷发,有失礼数。
但是,正如王徵所言,他们这群传教士手里有七千卷书,不光王徵馋,王承恩也馋。
估计万岁爷也馋。
朝夕哭临三日进香,梓宫移送太庙后,连张嫣都脱了自己的一身孝衣,朱由校存在的痕迹正在被逐渐的抹去,而朱由检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衣物,准备上早朝。
大明的早朝,并不轻松。
所有的京官、国公府的国公、顺天府的府丞、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、五军都督府的都督都要参加,这是一只庞大的队伍,约有三百人之众,当然能入皇极殿的不到百人,其他人都在门外听宣。
在天未亮的时候,大明朝需要上早朝的官员,就要出发,在午门外等候,宫门在皇极殿的钟声中缓缓打开,朝臣们按照位阶缓缓而入,在皇极殿的殿前广场分列站成两队,文官在东,武官在西,负责纠察的御史,开始点名。
并且记下交头接耳、咳嗽、吐痰、牙笏落地、步履不稳等失仪的官员,失仪会被列入非刑之正,由皇帝做出处罚。
钱谦益的第一次廷议奏对不利,被皇帝廷杖,就是这种针对失仪的处罚。
当然今天的礼部侍郎钱谦益没来,十下实打实的廷杖,他已经两天没下床了,按照估计,他得缺席一个月的早朝。
朱由检准了他的早朝请假,免朝,是一种殊荣。
鸿胪寺卿将早就由阁老批蓝、司礼监批红、皇帝首肯的官员名单拿出,宣读着赶往各地赴任的国子监太学生或者京官外放。
“陛下口谕:今日早朝取消,阁老、六部尚书、六部科给事中、督察御史、入文华殿等待廷议。”王承恩在鸿胪寺宣读完名单之后,高声唱道。
第一次早朝,大明天子缺席。
但是朝臣们不能不来,御史点名就是点卯考勤,若是缺勤可是要扣工资的,正二品的官员年俸才一百五十二两,缺勤一次,半年俸禄就没了,除非皇帝特批,比如钱谦益的腚,八面开花无法上朝。
虽然京官们大抵已经看不上这个俸禄,地方官入京,一次孝敬少于一千两,好意思出手?但是站在这里,他们才有资格收礼。
朱由检就在皇极殿的龙椅上,他不是没有做好早朝的准备,事实上,他在南海子的破庙里,就思考是否恢复午朝和晚朝的制度,最后还是算了。
早朝早就变成了磨嘴皮子,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反而徒劳的浪费精力,大明朝臣们也都习惯了将奏章递到文渊阁,等到处理。
这套办公体系自角斗士,豹房正德皇帝起,就已经再开始运行。
那时候的正德皇帝常常离京到宣府的豹房居住,一住就是一年,回京也是不召开早朝,而是召开子时朝会,晚上十二点常朝,结束之后就是大开宴席,常常通宵达旦。
荒唐吗?
其实是正德皇帝发现自己的政令,出不了紫禁城,但凡是朝臣们不同意,那就贯彻不下去,而通过大珰刘瑾和权臣们斗法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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